2010年,一次草原写生的经历,改变了四川80后美女画家李微漪的人生轨迹,她救下一只濒死的狼崽,从此开启一段“人狼情未了”。
藏族人称她是狼女,她也心甘情愿成为“狼妈”。为了“狼儿子”能自由、有尊严地活下去,她开始养狼、驯狼,护送它重返草原,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使这匹野狼成为世界首例由个人养大,还能活着回归狼群,成为狼王的狼。
不是童话,胜似童话,真人版的美女与野兽,共同谱写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传奇故事?如今十多年过去,李微漪和她的“狼儿子”怎么样了?
认狼作子,引狼入室
2010年4月,20多岁的李微漪独自到若尔盖草原上写生,在海拔3600米的高原上,空气稀薄,呼吸困难,明晃晃的太阳烤得她喉咙干涩,她推开一户藏民的家门,想讨一碗水喝。面对少见的汉族客人,藏民热情地招待了她,在闲谈中,她听到一个狼王的故事。
狼王为了给刚下崽的母狼捕食,咬死一只牧民家里的羊。在牧民疯狂的围剿中,狼王不幸踩中狼夹子,情急之下,它一口咬断爪子,淌着鲜血夺路而逃,然而,纵然是狼王,三条腿跑路终究敌不过猎狗与人的追杀,经过殊死搏斗,狼王被刀捅了喉咙,凄惨死去。它的狼牙被拔,肉被煮食,狼皮在外面悬挂晾晒。
母狼见此惨状,决意殉情。它疯狂报复,大白天就敢去牧场咬死几只羊,而后故意吃掉牧人投放的毒肉,毒性发作时,它爬回窝里,舔吻6只小狼崽,拼尽全力将身上的皮撕咬破后,哀嚎着死去。追踪的牧人终究没能得到完整的狼皮。
听到这个凄惨的故事,李微漪悲从心来,她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,就是要去看看狼王的小狼崽还活没活着,于是马上启程前往草原深处。
各种打听消息后,她知道狼窝被人掏了,她给收皮子的藏民加到500元,对方才勉强同意带她去,坐在拖拉机上,越往草原深处走,寒意便越发浓烈。劲风打头,风沙直往她喉咙里吹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掏了狼崽的藏民家,原来,其余5只狼崽都死了,只有仅存的一只一息尚存,已经5天没吃奶了,只因为身子还软,藏民才没有扔掉。
李微漪试着狼嚎了一声,惊喜地发现小狼耳朵一动,眼睛还睁不开的小狼,翻着身子,凭声音朝她这边拱,她托起毛茸茸的小狼,赶紧用蘸着牦牛奶的饼干渣喂它,狼崽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在她手心里舔食。
当时李微漪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要养活它。
从此,狼崽成了她的格林(Green),那是绿色的意思,代表希望。
她捧着格林回成都的家,为了不惊吓父母,先悄悄安顿它在屋顶的画室里。
眼看着有狼跟自己争宠,李微漪的宠物狗不干了,这只雪白的博美犬耍各种心眼儿欺负狼,甚至偷偷往格林的食盆里放辣椒,请它来场“川味”盛宴。
摆平狗子的嫉妒事小,对于李微漪来说,小狼将何去何从,才是真正的大事。
心神不定的李微漪需要帮手,她对男友亦风说自己捡了条流浪狗。可是当亦风看见格林的尖牙还闪着寒光时,知道自己被蒙了。
他深知,在城市里养一匹野狼,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。咬了人怎么办?开始亦风还用东郭先生的故事劝女友不要管,可是看到毛茸茸的格林那奶萌奶萌的样儿,他的心也柔软了起来,于是跟着李微漪一起想法子,找出路。
驯狼有方,路在何方
由于营养充足,格林很快就健壮起来,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长大。
格林的咬功了得,家里所见之物,皆能开咬。李微漪的拖鞋,桌子腿儿,扫把头,甚至是电线都无一幸免。咬别的东西“狼妈”不心疼,咬电线可真让她不省心,为了格林的安全,于是她学了治狗狗的法子,在电线上抹芥末酱,这个办法果然有效,从此格林就长记性了,不再咬电线玩儿。
格林也喜欢咬“妈妈”玩儿,胳膊或是脚腕都是方便下嘴的部位,有时候它把李微漪咬疼了,她就一口咬回去,谁也不撒嘴,直到小狼感到疼了,发出呜呜的讨饶声,翻过身来,露出肚皮和脖颈最脆弱的地方,李微漪知道它这是臣服了,才松开嘴。
“狼妈”用格林懂的方式,教它认识世界。
小格林很聪明,学东西很快。这是一头受过现代化新媒体教育的野狼,没过几天就会自己开电视,还会跟“妈妈”抢遥控器。它从纪录片里看大草原,看自己的狼同胞,还跟着学会了捕鱼,它从楼下池塘里成功捕获金鱼若干条。
“狼爸”亦风很开心地为格林拍下各种照片和视频,咔嚓咔嚓记下那些精彩的瞬间。
后来,格林从纪录片里学会了狼嚎,夜深人静时,它会对月亮嚎叫,当它向往狼的诗和远方时,招来的却是邻居的投诉和举报。有物业来敲门,查验它有没有狗证,是否打过疫苗。从此“狼妈”更加严格看管狼儿,让它足不出户,低调做狼。
可是“自由”是刻在狼的骨子里的,为自由,吾宁逃。
一天,几个月大的格林丢了,李微漪焦急地调监控看,发现它顺着楼梯跑了出去。格林跑到城市的街道上,车水马龙的景象让它不知所措,它造成了交通堵塞,还险些被车轧死。当李微漪找到格林时,它蜷缩在绿化带里瑟瑟发抖。“狼妈”一把抱过格林,搂在怀里忍不住掉眼泪。
这次意外,让李微漪意识到,不能让格林宅在屋子里了,它需要去对的地方。李微漪和亦风到动物园考察,给国内外的自然保护区写信求收留,结果都不满意。
李微漪还发现动物园里的狼,眼神黯淡无光,焦虑地走来走去,她绝不让格林住在那种大一号的囚笼里。
他们给很多自然保护区写的信都石沉大海,杳无音信,只有一家国外的保护区愿意收留格林,可是李微漪依然不愿意,中国狼和外国狼品种不一样,生存的气候和环境都不一样,一旦去了水土不服,或是被外国狼欺负了怎么办?于是谢绝邀请。
前思后想,李微漪决定,中国狼要住在中国的草原上,格林要回到它真正的家。
她带着格林告别城市森林的灯火阑珊,来到碧草如织的若尔盖大草原。
送你回家,终将别离
李微漪和亦风联系了开藏獒场的藏民朋友,他们带着格林来到扎西牧场,让它投入自然母亲的怀抱。
初到草原,格林撒欢儿地跑,一会儿追野兔,一会儿撵豚鼠,可是这个猎手有点儿笨拙,没跑几步就打滚摔跟头,弄得原本是猎物的小动物们都不怕它,像观众一样稳坐在原地看格林“捕猎秀”。
有太多东西要学了,尤其是幼小的狼崽只身进入天敌藏獒的领地,怎么活下去,是个问题。
藏獒与野狼本是天敌,刚一进到獒场,藏獒就与格林厮咬扭打在一起,像一头狮子蹂躏一条小狗,它们狂吠着,视死如归,谁也不肯让谁。
正当藏獒一口吞下格林的头时,李微漪拼死冲了过去,从藏獒嘴里救出她的“狼儿子”,她只感到手臂一凉,藏獒的鼻尖从她的皮肤划过,说时迟那时快,她迅速抽手,如果再晚一步,手臂恐将不保。
格林九死一生,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它的“狼妈”救下。
李微漪教格林怎么认头獒,赢得头獒的接纳就能容身,要它低伏着身子,夹着尾巴示好,这招果然好用,头獒接纳了幼崽格林。之后格林又利用炎热的天气,掀翻藏獒的水盆,跟藏獒们斗智斗勇,最后终于赢得藏獒“兄弟们”的尊重,这为格林日后回归狼群做了次绝好的演练。
为了陪伴格林,李微漪在牧场当起了牧羊女,每天要放100多只羊,这让这个城市姑娘有点吃不消。格林“流着口水”,替“妈妈”当起了牧羊狼,帮妈妈赶羊放牧,羊群在格林面前都老老实实的,温顺听话。
有一次李微漪崴脚了,在远处的男友第一反应是跑过去扶她,正想着背她回来还是搀她回来呢,可格林却跑去牧场,咬着缰绳,牵了匹马过来,还扬起身子,用爪子推她的后背,让她上马。
还有一次,长期的高原生活,让李微漪病倒了,她舍不得离开格林,结果病情恶化成肺水肿,她卧床不起。格林就卧在她的窗户根底下,无论刮风下雨都不肯离开。
有一天,李微漪躺在床上,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,撑起身子看了一眼,原来是格林猎了一只野兔,顺着窗户扔到屋里来,也许它在想,吃饱了,“妈妈”就有力气下床。此情此景,让李微漪的眼泪忍不住地涌出来。
但她却不能再陪着格林了,由于病情恶化,她必须回到县城治病。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格林,临走时,格林追着汽车跑了很远,它以为“妈妈”再也不回来了。此后的日子里,它经常蹲坐在道口汽车消逝的地方,遥望着“妈妈”离开的方向。
别后重逢,平安相望
病情稍有好转,李微漪就迫不及待赶回牧场,去看格林。看见“妈妈”好好的,格林兴奋地冲进她的怀里,舔着她的脸颊,“汪汪”地叫。
这一叫,把李微漪叫懵了。格林居然学会了狗叫!李微漪意识到格林再不能生活在獒群里了,她要格林做回它自己。
于是,告别了朋友的獒厂,李微漪领着格林向它的出生地挺进,那是若尔盖草原的核心地带,常常有狼群出没,那里可能会有格林的亲族能接纳它。
若尔盖草原一年有8个月是冬天,冬天来了,万里冰封,狼是群体动物,成员间只有相互配合,才能共同狩猎,抵抗严酷的自然环境。
冬天,是狼王最容易接纳幼狼的时期,如果这次格林不能成功回归狼群,过了冬天,成年的格林就再也没有机会了,独狼不成活。
为了帮助格林回归狼群,李微漪和亦风买来牧民死去的牛羊,放在狼群的属地请它们“吃大餐”。他们把格林的粪便与狼群的粪便混在一起,让双方熟悉彼此的味道,识别信息。
在长达数月的互相观察和试探后,狼群与格林渐渐建立了信任关系,当格林狼嚎时,对方渐渐有了回应,呜呜~呜呜~山谷里响起狼嚎对歌。
终于,离别的一天真正来临,狼群要在冬季集结,它们召唤格林归队。
格林站在狼群与“妈妈”中间,看看这边,又望望远处的那边,久久地流连,李微漪捧着格林的脸说:“你要走了吗?”格林长久地望着“妈妈”,又回头望向同伴。“格林,去吧,去吧,去过自由,有尊严地生活吧!”再次对视时,格林眼中涌出泪水,它走三步一回头,终于选择回归族群。
多年以后,当李微漪再次回到这里,期待与格林相见时,却只有遥远地相望,没有温暖的拥抱。因为已经成为新一代狼王的格林,已经领略了残酷的现实,它的孩子被人虐杀,它需要时刻警惕被人猎杀,它再也不敢信任人,已懂得与人分清界限,保持距离。
幻想过无数次重逢场面的李微漪,只好心痛地接受这个事实,格林不再与她亲密相拥。只是,门口奄奄一息的野兔,雪地上独特的狼脚印,让李微漪知道,她的“狼儿子”来看过她,它在远处,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。
2020年,有人说在河滩口遇见两匹狼捕鱼,其中一匹是格林。
后来,李微漪和亦风,这对“狼爸”“狼妈”将他们与格林共度的时光影相拍成电影,写成书,名字就叫《重返·狼群》。
林业局的领导看了《重返·狼群》后哭了,给他们打电话,让他们去北京讲课,他们单位内部都要学习。李微漪和亦风都非常开心,这样一来,他们期望建立一个野狼保护区的梦想越来越清晰了。
李微漪始终坚信,人与狼是可以和平共处的。
格林与李微漪,一匹狼,一个人,共同谱写了一个传奇的人狼传说,一起演绎了一篇现代社会的格林童话,这个故事里有人和狼之间的真情,更有人性的光辉在闪耀。
李微漪给了格林生命,更给了它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,那就是:自由和尊严。
-END-
作者:喜乐
责编:青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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